淨明傳教法師黃元吉編集
嗣派弟子徐慧校正
淨玉真先生語録內集
或問:古今之法門多矣,何以此教獨名淨明忠孝。
先生曰:別無他說。淨明只是正心誠意,忠孝只是扶植綱常。但世儒習聞此語爛熟了,多是忽略過去,此間卻務真踐實履。
先生曰:大忠者,一物不欺。大孝者,一體皆愛。
先生曰:何謂淨,不染物。何謂明,不觸物。不染不觸,忠孝自得。
又曰:忠者,忠於君也。心君為萬神之主宰,一念欺心,即不忠也。
先生曰:人子事其親,自謂能竭其力者,未也。須是一念之孝,能致父母心中印可,則天心亦印可矣。如此方可謂之孝道格天。
或問曰:去古日遠,文籍浩繁,末學之夫,莫知正略。今淨明教中,正心修身之學,真忠至孝之道,緊要處乞示一二語。
先生曰:某自初年修學以來,只是履踐三十字,年來受用,甚覺得力,今以奉告。所謂三十字者:懲忿窒慾,明理不昧,心天纖毫失度,即招黑暗之愆。霎頃邪言,必犯禁空之醜。
曰:敢問其詳。
先生曰:人之一性,本自光明,上與天通。但苦多生以來,漸染薰習,縱忿恣欲,曲昧道理,便不得為人之道,則何以配天地而曰三才?所謂忿者,不只是恚怒嗔恨。但涉嫉妬,小狹褊淺,不能容物,以察察為明,一些箇放不過之類,總屬忿也。若能深懲痛戒,開廣襟量,則嗔火自然不上炎。所謂欲者,不但是婬邪色欲。但涉溺愛眷戀,滯著事物之間,如心貪一物,調繆意根,不肯放舍,總屬欲也。若能窒塞其源,源即是愛念初萌處。惺惺做人,則欲水自然不下流。雖是如此,其中卻要明理,明理只是不昧心天。心中有天者,理即是也。謂如人能敬愛父母,便是不昧此道理,不忘來處,知有本源。若頂天立地,戴髮舍齒做箇人,自幼至長,不知愛敬順事其父母者,非病風喪心而何?乃至不知有君,不知有師,兄弟不能友恭,交遊不尚信義等皆然。此外,但是固護己私,不顧道理而行事者,皆謂之昧心天。心天纔昧,恰如一面明鏡,無端卻把許多埃墨塗污其上。凡此等累積,一生冥冥,罔覺自己本命元神,蒙在黑暗之鄉,所以一瞑目後,便墮幽關長夜,受苦萬狀,卒乍未有出期,一展哉。靜觀世人,有縱忿者,焚和自傷。有縱欲者,沉墜己靈。曲昧道理者,元神日衰,福德日銷,只是他自不覺。若能翻然醒覺,截日改過者,懲忿則心火下降,窒欲則腎水上升,明理不昧心天,則元神日壯,福德日增。水上火下,精神既濟,中有真土,為之主宰。真土者即是明黃中之理。只此便是正心修身之學,真忠至孝之道。修持久久,復其本淨元明之性,道在是矣。後二十字,乃王屋山石鼓天戒,即是此間日用中密行工夫。且如行事,但是一毫一髮不合法度處,自己本命元神,已是暗損卻光明了。日積月累,不知改悔,全體歸陰矣。又談話間,須是語覺無傷方出口,但有一言半句不合道理的。又有一種人愛說薄福話的,恣意說出來,無所忌憚,不知虛空卻有神明聽著。所謂禁空之醜者,即《度人經》中飛天大醜魔王是也。其類甚衆,上帝委任助佐三官,檢察過惡,常時飛行虛空,鑒觀下界,邪言一出,冒犯其禁。此只是天高聽畢之言,但人聞者,往往以為常談而忽之耳。彼纔動念之頃,言者福德自銷。福德既銷,殃禍隨至。如上皆是感召而然。所以經云:自業所招,還自來受。由是觀之,凡人一言一行,可不謹哉。而况有志於道之士乎。
先生曰:大凡世人,被些子嗔火欲水,及與私意,潛伏在肚皮裹,不能降制者,是阻隔了前程萬千好事,可惜他不自覺。若能降制得下者,久久間真陰陽、真五行之妙,自當親見之,道為子得矣。
先生曰:淨明大教,大中至正之學也。可以通行天下後世而無弊。緊要處在不欺昧其心,不斲喪其生,謂之真忠至孝。事先奉親,公忠正直,作世間上品好人。旦旦尋思,要仰不愧於天,俯不怍於人,內不作於心。當事會之難,處處以明理之心處之,似庖丁解牛底妙手,處教十分當理著,步步要上合天心。只恁地做將去,夙興夜寐,存著忠孝一念在心者,人不知,天必知之也。亦莫妄想希求福報,日久歲深,自然如所願望。要識得此教門,不是蓬首垢面,滯寂沈空的所為。所以古人道是:不須求絕俗,作名教罪人。又道是:欲修仙道,先修人道。每見世間,一種號為學道之士,十二時中,使心用計,奸邪謬僻之不除,險詖傾側之猶在,任是滿口說出黃芽白雪,黑汞紅鉛,到底只成箇妄想去。所以千人萬人學,終無一二成,究竟何以云然?只是不曾先去整理心地故也。古人云;千虛不博一實。要知求仙學道,譬如做一座好房屋相似。就地面上,先要淨除瓦礫,剪去荊榛,深築磉窠,方成基址。次第建立柱石,位置棟梁,蓋覆齊全,泥飾光淨,工夫圓滿,聳動觀瞻。若是荊榛不除,瓦礫不去,不平基址,不築磉窠,卻要就上面立柱架梁,覆丸編壁,莫教一日風雨震凌,洪流漂蕩,欹側傾倒,枉費辛勤。又如江流中做一座石橋相似,先須推窮到底,腳踏實地,卻就實地壘木疊石,大做根腳,砌到上頭,平鋪橋面,造屋遮覆,方保不朽根基,直得驚濤驟浪,衝激無由,怪雨顛風,搖撼不動,人人贊歎。非有他也,只是根深腳穩,所以牢固長久。若心地不好,根浮腳淺之士,何可望其有成。惟我都仙真君淨明道法,忠孝雷霆,心地上頓悟本淨元明,性天中力行真忠至孝,為萬靈之主宰,作後學之範模,行己無虧,用心切到,功圓果滿,德貴道尊,拔宅飛騰,萬年不朽。俯視世間,有諸不崇內行,惟務外求者,不可同日語矣。何以故?人心皆具天理,終是未蒙相肯。前輩有云;待汝心正道汝是,恁時方表無瑕疪。細細思惟,敦正孰邪,孰真孰偽,吾鞭不可妄得,勉之勉之。
先生曰:萬法皆空,一誠為實。
先生曰:天立中黃八極,而報無上之本。正謂隔蔽中下界陰濁之氣,不令上衝清虛之境。人之一身,亦有中黃八極,亦是隔蔽下焦穢濁之氣,不令薰蒸心府,所謂膈膜者是也。其世間不忠不孝怨怒諸氣,上至天中黃八極,其氣返而為水旱疾疫之灾,各從氣頻感召,可以類推。禍福無門,唯人自召者,此也。惟有忠孝之氣,徑衝清虛之境,如矢中的,至於惡曜,亦為之退舍。
先生曰:奉行道法,皆當平居暇日,存守正念,此即正心之學。正則道在其中,儻不正而用以驅邪,則是助桀為虐,非徒無益,而又害之。
先生曰:世人積善屬陽,陽氣上浮,積惡屬陰,陰氣下墮。今天上星宿,即世人陽氣也。然三界有善有惡,雖為天星,苟一念不正即屬陰,陰氣自然復墮為人,星殞為石者,所墮之陰滓也。
或問:從古學道求仙,皆言修鍊二字,今淨明教中於此獨略,何耶?
先生曰:吾但聞都仙真君有云,淨明大教是正心修身之學,非區區世俗所謂修鍊精氣之說也。正心修身,是教世人整理性天心地工夫。若上古之世,民生太朴未散,何用整理?何用修鍊?語言動作無不合道。只緣後世衆生,多是詐詐姦姦,愈趍愈下,一動一作,便昧其心,冥冥罔覺,無所不至。間有慕道者,不就本元心地上用克己工夫,妄認修鍊精氣以為無上真常之妙。所以太上患斯道之不明也,俯告日月帝君,流通此教。帝君復授之都仙真君,必欲後之學者,由真忠至孝復歸本淨元明之境。修鍊之妙,無以易此矣。正是復古之學。所以至胡天師,復申言之曰:貴在忠孝立本,方寸淨明,四美俱備,神漸通靈,不用修鍊,自然道成,信斯言也,直至淨明。要之,都仙真君與胡天師此言不信,何言可信?世俗於克己工夫,多是忽略,別求修鍊方術。殊不知不整心地,只要飛騰,可謂卻行而求前者也。今而斯道大明於世,有識之士能趣此教,可謂一日千里矣。大槩有能忠孝立本,方寸淨明者,自己心天與上天黃中道氣血脉貫通,此感彼應,異時與道合真,如水歸海矣。可不勉旃。
先生曰:天之有文,地之有理,人之有事,三才之道,古今不可誣也。淨明之道,不廢人事,但當正心處物,常應常靜也。
或問:教中有云,天立中黃八極,而報無上之本。八極正□穹霄何所?願聞。
先生曰:所謂報本而後還源是也。無上是道,中黃八極是理,由道而生理,明理以報本,是教中大意。都仙真君昔告我曰:中天九宮之中,黃中太一之景,名曰天心,又稱祖土,乃世間生化之所由,萬理之所都也。其實只是混沌開闢之後,積陽之氣上浮盤亘,其廣八十一萬里,是道理之主宰。世人身心功過,被此光明之所洞照,纖芥圭黍所不能逃散。在人身中,謂之丹扃。所以曰人心皆具太極,一切善惡因果所不能逃,如影隨形者,蓋於上界實相關繫故也。所以學道者,必先窮理盡性,以至於命。明理之士,自己心天光明洞徹,自是不昧言行,自然不犯於理,絲毫礙理之事斷斷不肯為,只為心明故也,心明則知本性下落矣。既知本性,復造命源。當是時,污習悉除,陰滓普消,升入無上清虛之境、極道之墟,水火風灾之所不及,方得名為超出陰陽,易數生死之外。今吾法子,若不自躬行踐履上做起,只講尋常修鍊精氣之術,是謂不明理而學道,却行而求前,縱有小成,亦不能升入清虛之境。所以報盡復來,散入諸趣,可不懼哉。蓋是黃中一關,不曾過得。俗語云:於道理上過不去,何以故?未至天半,諸魔不肯保舉故也。所謂不肯保舉者,只是此人平時念念,愛作昧天理之事,行義不足以服鬼神,私心多,公心少,惡勝善,陰勝陽,終無大成氣象。若以公忠正直仁孝廉明修學者,則可與道合真,上超種民之天,無不成就者矣。
先生曰:凡人家禍福,鮮不由其平日操修所感召,吾曾赴人家約為供真,是晚將及門,遙望有黑覆其屋廬,至則供具已辦。吾告之曰:天真不歆子之供矣。其人驚問何故?吾曰:世間凶殃惡逆之氣,上衝于天,不能度中黃八極之境,復下為人之殃。今子屋上有黑氣,必因感召而至。其人遂首陳,早起家中有鬩墻之事,吾曰是矣。然橫逆非久當至,縱為勉強作供,徒勞而已。因命徹供具,已而數日,果有意外之禍。所以曰和氣致祥,乖氣致沴,無非此感彼應。吾又曾見方冊中有一句云:多用恕心無烈禍,若萌姦巧有奇窮。亦不外是理。
先生曰:《道藏》經云,修學真常之道,玄功成就時,身所行事是十聖智,口所出言是太上旨,卷舒造化,移易陰陽,無施不可,豈小事哉。然則修學之事,一舉足頃,一出言間,不合道理,不合天心,敢望至此地位乎?
先生曰:《道藏》諸經,無非教人捨惡歸善,棄邪順正。所以曰經者,徑也,是入道之徑路。每見世人,不肯力除惡習,克去私己,卻於晨昏誦念不輟,此等聖賢不取,譬能言之猩猩也。我諸法子,要得此心如鏡之明,如水之淨,纖毫洞照,日以改過祟行為第一義,積種種方便,去道不遠矣,勝如念千百卷經也。若不務修德而求道,前程難望有成。所以曰:德是道之基址,道是德之華實。靜心端坐,試目思之。
先生曰:吾初學淨明大道時,不甚誦道經,亦只是將舊記儒書在做工夫,謂如崇德尚行。每念到:戒慎乎其所不賭,恐懼乎其所不聞;言悖而出者,亦悖而入;貨悖而入者,亦悖而出。此等言語,發深信心,不敢須臾違背了。至於用心道妙,每到人有雞犬,放則知求之,有放心而不知求;及夜氣不足以存,則其違禽獸不遠處,便自然知耻。一時感激,不啻如湯火芒刺之在身心。便思惟道是:我若悠悠上去,不了此道,未免做先覺之罪人,直是寢食不遑安處。後來庶幾有進矣,感格穹霄,得些樂處,靜而思之,實由當時知耻之力也。
先生曰:吾有三則古語,學者可以佩受。志節要高,毋習卑污,務圖近效。器量要大,毋局楄淺,不能容物。操履要正,毋殉己私,隨邪逐物。
先生曰:世間粗心學道之人,常說自己無有不是處。豈有此理。但是未嘗靜定思惟。若將細細比較他古人成就者,是爭多少階級。所以某常說,人不能自謙,何可望其有進。
先生曰:昔蘭公真君有云,孝至於天,日月為之明;孝至於地,萬物為之生;孝至於民,人道為之成。大哉孝乎。世人但能以孝道二字,常蘊在方寸內,則言必忠信,行必篤敬,忿亦漸消,欲亦漸寡,過亦能改,善亦能遷。人道備矣,然後可以配天地,曰三才。若不能以孝道自牧者,俗語謂之不做人,又曰為人不了。
或問:正心之學,審能行之足矣,奚用道法為哉?
先生曰:此語中古之世則可行也。若去古既遠,人心澆灕,如魯論一書,先聖所言多未曾行,獨以子不語神藉口,其流弊至於無所忌憚、不知罪福、謗無因果者多矣。又以天理作門庭,人欲為行徑,適足為本教之累。人心受病既深,道法乃其針砭。所以古人道是:無口過易,無身過難,無身過易,無心過難。言之於口,人得而聞之。行之於身,人得而見之。思之於心,神得而知之。人之聰明,猶不可欺,況神之聰明乎。由是觀之,治人心過,非神不可,道法豈容廢哉。
先生曰:忠孝居百行之先,中黃為大道之祕。凡我弟子,皆當修身慎行,然後推以濟物。不然,驅役鬼神,徒增罪戾耳。
先生曰:天下道理最大,此前朝賢相之言也。以愚見觀之,世間至甚靈驗,亦無如道理,以理由道生故也。順之則吉,背之則凶。每見曲昧道理之人,或大言無當以尚氣,或陰險私邪以求勝,亦何所不極其至哉,人力莫之能敵矣。但造物者好生地,不放過他,縱被刑辟,難兔鬼誅。豈造物者不仁邪?良由彼輩自作自受之耳。
或問:淨明法中,驅治尚殺伐否?
先生曰:大凡行法之士,未消得峻責鬼神,且要先淨除了自己胸腹間幾種魑魅魍魎,則外邪自然息滅矣。所謂魑魅魍魎者,只是十二時中貪財好色,邪僻姦狡,胡思亂量的念頭便是也。勦除此祟,先要勇猛決烈。無上之道,因此成就,況行法哉。所以道是:能治內祟,方可降伏外邪。若是不能清蕩內祟的人,縱有些來小去靈驗,天心終是未印可。更思異時身謝之後,卻有執對的事來也。
或問:淨除邪念,有何法度?
先生曰:這箇卻在念頭幾微上工夫。如何是幾微?譬如惡木萌蘖初生時便要和根剗卻。若待佗成長起來,枝葉延蔓,除之較難了。《易》曰:履霜堅冰至。言履霜之初,要防備後地有堅冰陰氣轉盛時。所以又曰:君子見幾,而作不俟終日。
先生曰:此教法大槩,只是學為人之道。淨明忠孝,人人分內有也,但要人自肯承當。入此教者,或仕宦,或隱遯,無往不可。所貴忠君孝親,奉先淑後。至於夏葛冬裘,渴飲飢食,與世人略無少異,只就方寸中用些整治工夫。非比世俗所謂修行,殊形異服,廢絕人事,沒溺空無。所以此學,不至潔身亂倫,害義傷教。
或問:道法舊用奏申文字,今只上家書,無乃太簡乎?
先生曰:古者忠臣孝子,只是一念精誠,感而遂通。近代行法之士,多不修己以求感動,只靠燒化文字,所以往往不應。蓋惟德動天,無遠弗屆。今此大教之行學者,真箇平日能懲忿窒欲,不昧心天,則一旦有求於天,舉念便是。若平時恣忿縱欲,違天背理,一旦有求,便寫奏申之詞,百十紙燒化,也濟不得事。異時法子,行持精熟時,但是默奏,自有感通。家書不須亦可。自迄古以來,仙家化人,多尚經章符咒之屬。今淨明大教之興,劈初頭便是壇記壇銘,道說法說,高文大論,總名淨明忠孝之書。每用儒家文字開化,何邪?此是教法變通處。經章符咒開化亦久矣,儒家往往視為虛無荒唐之論。今此都仙真君,以實理正學更新教法,緣仙材法器,貴得明理之士,相與拯世度生,仰贊化育,所以示此也。
淨明忠孝全書卷之三竟